（原标题：笙箫同奏，钟饱读皆鸣，舞者飞旋——一支来自五代的宫廷乐队｜国宝身世）

戴琪/文 南宋诗东说念主陆游的《后陵》一诗序中有言，“后陵永庆院在大西门外不足一里，盖王建墓也，有二石幢，犹其时物。又有太后墓，琢石为东说念主马甚伟。”诗中所言的的“后陵”即今天成都的永陵，俗称王建（前蜀建国天子）墓，在彼时成都西大门外，具体位置省略。

我国君主陵园的建造表情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依山为陵，如唐太宗的昭陵、唐高宗与武则天合葬的乾陵；另一类是积土为陵，如驰名的秦始皇骊山陵墓。经受积土为陵的一般都是地下陵，而王建的永陵是我国发现的惟逐一座亦然最大的一座建于地上皇陵，其直径达 80 米，高 15 米，界限迢遥，合座形似一个半球形。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永陵虽资格过盗窃，但仍然出土了大都罕见而据有代表性的文物，其中最富饶名确当属永陵二十四伎。

永陵的发现是一次就怕。 1940 年抗日战役期间，为笼罩日军的轰炸，前天成铁路局在此处开挖防狡赖，不测发现这被东说念主们觉得是司马相如抚琴台的瘠土竟然是一座陵墓，运说念之神将千里寂千年的永陵带到了众东说念主眼前。

张含韵琳琅，二十四伎乐浮雕展风范

永陵在 1940 年被发现之前资格过一次盗墓，丢失了一批文物，相干词此次出土的文物依旧惊艳，有举世荒僻的王建真身石雕像，有寓意精妙的“免头龙身”谥宝，有墓主东说念主捎带的国宝级文物玉大带，还有后世绝迹的“金银平脱”漆器等等，充分展现了前蜀王朝高尚冶金工艺和制作水平。

永陵棺床的棺座长 7.45 米，宽 3.35 米，高 0.84 米，经受“亚”字形须弥座，上铺白大理石，四周雕有龙、凤、东说念主物、仰莲纹、云龙纹、伏莲纹等图样，紧密而灵动；棺床合座覆彩贴金，富丽阔绰，初出土时仍明晰可见，如今已因为风化而失去了过去的风范。而咱们的主角——二十四伎乐浮雕就刻于王建棺床的南（即正面）、东、西三面，南面 4 东说念主，东、西两面各 10 东说念主。顾名念念义，二十四伎乐即是由 24 东说念主构成，其中有 2 位舞伎， 22 位乐伎，这是咫尺发现的最无缺的唐五代期间的宫廷乐队。

隋唐末端了东晋以来的南北相持的场面，达成了政事上的一统，社会、文化等各方面都展现出新风物，音乐也不例外，迎来了创作的井喷。唐初，音乐主要分为三种门户，一种是被称为“先王之乐”的雅乐，一种为汉魏以来改进的清乐，以及北朝以来荟萃外来音乐而发展出来的燕乐，后两者均可称为“俗乐”。

事实上，雅乐早在春秋战国时便被淘汰，至秦汉时已失去其音乐人命，隋唐时尝试规复之却回天乏力。后世打着“复旧”旌旗创作的雅乐大多也被放手，简直用于演奏的简直都是俗乐。唐代跳舞种类好多，主要分软舞和健舞两大类，健摆动作强健，节律感强，最具代表性的是杜甫和玄宗都嗜好的胡旋舞；软摆动作关爱，身姿潇洒，仔细不雅之，棺床的正南面的两位领舞舞伎跳的恰是软舞。

（软舞）

一支乐队吹打的调和离不开统一，两位舞伎身侧的离别是手合手拍板和琵琶的乐伎。

拍板在乐队中风雅抑制节律，止境于当今的统一；琵琶为众音之准，琵琶伎坐于棺座正面东首，这副石刻止境之处在于乐伎竟然是横抱着琵琶弹奏的。白居易留住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千古名句，标明唐中期就有竖弹琵琶的表情，石刻上竟然是横弹的，难说念是雕刻的工匠唐突大意了吗？意见不是，因为这位琵琶伎弹奏的是胡琵琶，又称龟兹琵琶，体大而椭圆，发祥于西亚，是波斯等地最主要的乐器之一，云冈石窟、龙门石窟、敦煌壁画中的琵琶也多是此类，弹奏的表情就是横抱拨弦。

刻于南面（正面）的四位舞伎和乐伎应为所有这个词乐队的领队，其衣饰相对于其他各乐伎也有不同，拍板乐伎和琵琶乐伎披有云龙纹披肩，发饰更为丽都，这也超越了他们领奏的身份。

《新唐书·礼乐志》有言：“丝有琵琶，五弦（一种琵琶），箜篌，筝；竹有觱篥，箫，笛；匏有笙，革有杖饱读、第二饱读、第三饱读、腰饱读、大饱读，土则附革而为鞡，木有拍板、方响，以体金应石而备八音。”当作君主的乐队，二十四伎中当然是少不了上述乐器，咱们以上文规定来先容。

（竖箜篌）

领先是西面的竖箜篌。竖箜篌的身影常见于胡乐中，是一种外来乐器。《旧唐书》记录：“竖箜篌，胡乐也，汉灵帝好之。体曲而长，二十有二弦，竖抱于怀用两手皆奏，俗谓之擘箜篌。”石刻中还是看不出箜篌有几弦，大致是风化掉了。

其次是筝。筝形似瑟但较小，清乐的筝共 12 弦，他乐的为 13 弦，约莫出当今秦汉之际，别传为秦将蒙恬所造，受外来音乐文化影响彰着。

（觱篥）

（小觱篥）

觱篥（bì lì）亦然胡乐中的主要乐器之一，它有一个更为东说念主们熟知的名字——茄管。其形似唢呐，但莫得喇叭头的部分。其声凄婉，胡东说念主多吹之以惊中国马，曾被视为“夷狄之音”而摒除在雅乐以外。觱篥有大小两种，大者一般为9窍，小者一般为 6 窍，石刻上两者兼备。

箫，也称排箫，是华夏传统乐器之一，同期往常用于多样胡乐中。箫的形制较为开脱，管的数量莫得定法，一般工匠们会对症下药，少者 16 管，多者 20 余管，相传为舜所造，合座形似凤凰，此说应当为后东说念主附会。

（笛）

笛亦然清乐中的主要乐器之一，不雅石刻发现其形制和使用体式与今天无异，不加赘述。

（笙）

笙的使用范围极广，清乐、胡乐中均有一隅之地，石刻中的“笙”由于风化还是变得污秽，乐伎的手也已剥落，只可通过残留的部分乐器及演奏姿势判断出此幅画面展现的应当是笙。

临了先容的是饱读，主要用于和声。石刻中出现的饱读共有 7 种 8 件，数量和种类都很丰富，在一般的乐队中并不常见，可能与王建的军旅出身相干。东面按规定按序是正饱读、皆饱读、和饱读、羯饱读、鞉牢饱读、鸡娄饱读、答腊饱读、毛员饱读，西面还有一羯饱读。正饱读与和饱读均为系腰饱读，演奏时系于腰间，以手拍之，正饱读亦可杖击。皆饱读为一种杖饱读，多用于高丽和西凉乐，其他乐种中未几见。《通考》中记录：“皆饱读状如漆桶，一头差大……两端贯以绶带”，用法不太明确。

击腰饱读乐伎

羯饱读是唐玄宗最钟爱的乐器之一，赞其为八音之首。对于羯饱读的记录相配空洞——羯饱读源自“外夷”，龟兹、高昌、疏勒、天竺等地均流行。其状如漆桶，下有牙状承托，演奏时以两杖击之。

鞉牢和鸡娄饱读均源自龟兹，不绝由一东说念主演奏，鞉牢形似一串三颗的糖葫芦，鸡娄饱读形为正圆，首尾击打处平整，一般左手播鞉牢，右手击鸡娄饱读。答腊饱读较为畸形，是一种指饱读，其形制“广羯饱读而短”，以指揩之，“其声甚震”，因此也被成为揩饱读，龟兹乐中使用较多。

毛员饱读亦然一种腰饱读，且为龟兹乐所私有，其形制比都昙饱读稍大，系手拍饱读。

励精图治，唐风致被泽千年

要深入赏玩二十四伎乐，咱们先望望他光芒而短暂的一世。五代十国事中国历史上临了一个大分裂期间， 54 年间（ 907 年- 960 年）黄河流域出现了 5 个政权，换了 14 任天子，此为五代。五代以外还有十国，即其时的 10 个割据政权，可谓是“寰球大乱，中国之祸，篡弑相寻”。王建出身草泽，由于护唐僖宗、昭宗有功在 903 年受封为蜀王，总揽全川。 907 年，朱温篡唐，他效忠的唐王朝就此涣然冰释，王建号令寰球好汉勤王未果后，无奈于同庚在成都称帝，诞生前蜀王朝。

王建像 四川博物院藏

前蜀诞生后，王建并未称心于自愧弗如，而是坚合手北伐，意图兴复唐室，最终病逝于行军途中。为保全唐之硕果，王建对文东说念主礼遇有加，他“容纳直言，好施乐士，用东说念主各尽其才”，唐臣韦建素的后东说念主大诗东说念主韦庄、唐初名相房玄龄九世孙房谔、唐丞相张濬之子张格、吏部尚书冯宿之孙冯涓等名士纷纷奔蜀，唐风因此能在蜀地流被。《资治通鉴》称：“是时，唐衣冠之族多隐迹在蜀，蜀主礼而用之，使修举故事，故其典章文物有唐之遗凮。”

二十四伎以一种阔绰的表情形象地展现了一支宫廷乐队的全貌，让咱们得以窥见千年前一位君主的活命。其界限之大、乐器种类之多，雕刻期间之高，在同期代留住的文物中高高在上。从对乐器的分析中可见这支宫廷乐队属于龟兹乐系统，融汇了大都胡乐因素，一展海纳百川的盛唐风物，号称前蜀音乐的典范，其艺术造诣之高为众东说念主所公认，对后世的乐舞发展产生了真切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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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 | 戴琪

排版 | 黄念念琦

筹画 | 尹莉莎